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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香 Titian | 一步步成為威尼斯第一並且超越巔峰(中)
事業巔峰
1532年11月，提香被神聖羅馬帝國皇帝查理五世(Charles V，1500年2月24日—1558年9月21日） ，召去波隆那(Bologna)見面，早在之前提香的《聖母升天》祭壇畫就吸引皇帝派駐在威尼斯的大使注意，這次皇帝終於徵召提香替他作畫。
這個皇帝有多威，我簡單說明一下他當時的頭銜包含奧地利大公、西班牙國王、西西里國王、拿波里國王，也就是大片領土的管理者，也因為這樣，他長年東奔西跑，到處鞏固自己的國土也捍衛自己信奉的宗教。
知道提香被查理五世徵召，有個雕塑家晚輩(亞豐索 隆巴迪 Alfonso Lombardi， 1497 – 1537)跑來向他祝賀，又是追捧又是稱讚的把提香逗得屁股都要翹起來了，眼看氣氛不錯，雕塑家趁機提議說 : 「可以帶我一起去見見世面嗎，我也想看一下皇帝的真面目。」，提香二話不說就答應了。
於是他們一起晉見皇帝。就在提香替皇帝速寫肖像時，雕塑家在堤香身後也拿出一盒石膏，捏捏揉揉的忙著，當提香完成肖像速寫後，皇帝走過去看成果，眼睛喵到提香身後的雕塑家手上正拿著剛剛用石膏作成的皇帝頭部塑像，皇帝便請雕塑家也替他製作大理石騎馬雕像，雕塑家馬上欣然同意，「太棒了，這次成功引起皇帝的注意，目標達成! 耶呼」所以說，與其在家等待訂單上門，不如主動出擊，雕塑家就給了我們很好的示範。
當提香完成肖像畫之後，皇帝給了提香1000金元，並且要他分一半給雕塑家，不知道當時提香的感受如何，是覺得自己做了一件好事幫朋友賺錢，還是覺得錢被瓜分了呢?
其實提香替皇帝作的肖像畫，整個構圖都是參考奧地利畫家賈可布‧塞西尼格 (Jakob Seisenegger，1505-1567)〉在前一年1532年畫的肖像《Portrait of Charles V with a Dog》收藏在維也納藝術史博物館(Kunsthistorisches Museum Vienna)(https://www.khm.at/)，兩幅畫放在一起比一比，你覺得哪裡不一樣? 我個人覺得相似度高達95%，但那關鍵的5趴就立刻高低立見，首先是構圖的角度，提香把視角稍微調整一下，皇帝就看起來高大威武，再來就是皇帝臉上的神情，很立體、很有人味，然後視線往下看到那一包，原本的就是垂垂的，但被提香添加了陰影，那一包變的立體有形，有如老鷹般威武。提香這幅皇帝肖像收藏在普拉多博物館 (Museo del Prado, Madrid)。提香曾經說過 : 畫家應該要在作品中，描繪出主人翁的特質與心靈感受，這才是吸引觀者的要點。
事實證明，他的想法非常正確，皇帝看到提香為他繪製的肖像畫喜歡的不得了，在1533年授予提香”金馬刺教宗騎士團勳章”（The Order of the Golden Spur/Order of the Golden Militia)還賜予提香長子貴族階級，並且宣稱要模仿亞歷山大大帝(Alexander III of Macedon)，只授權一位畫家阿佩萊斯(Apelles)畫他肖像，查理五世的專屬畫家就是提香。
阿佩萊斯是西元前四世紀的古希臘畫家，在當時非常知名。有一次他作畫，一名鞋匠對於他畫中的鞋子有所批評，阿佩萊斯聽聞後立刻修改，結果鞋匠竟自己為高明，開始對畫中的其他部分也提出意見，這時候阿佩萊斯就對他說 : 「鞋匠，請你批評的範圍不要高過鞋子。」從此這句話成為諺語，意思是一個人對自己專業之外的事情不要妄加批評。
- 拉丁文：”Sutor, ne ultra crepidam.”
- 英文：”A cobbler should stick to his last.”
十六世紀的名人錄
皇帝的唯一肖像畫家，此話一出，提香的事業來到了巔峰，這個頭銜還能有誰能比他更響亮? 現在只要有人能請到提香作畫，簡直就是一個地位的象徵，現在變成提香來挑選雇主了，他以價制量，要夠有錢才能得到我提香的畫作，他開始周旋在多個貴族之間，成為貴族們爭相拉攏的貴客，提香也在中間漁翁得利，所以提香當時畫的肖像，可以說是十六世紀的歐洲富豪名人錄。本來他以威尼斯第一畫師為人生目標，但現在我覺得，他已經超越目標，成為歐洲第一畫師了。
那麼，當時有哪些富豪得到提香製作的肖像畫呢? 我講幾位較有名的 :
伊莎貝拉‧埃斯特(Isabella d’Este)
曼圖瓦公爵夫人–伊莎貝拉‧埃斯特(Isabella d’Este ，1474年5月18日—1539年2月13日)，這個藝術品收集狂，曾經出現在我們節目中好幾次，達文西曾經畫過她的側臉速寫，小貝(貝里尼‧喬凡尼)也有被她”詳細的”委託畫作，所以，有名的提香當然也是她要收集的目標之一，提香跟其他畫家不一樣，他能敏銳的嗅出買家的需求，例如他知道伊莎貝拉最注重的是外表，於是聰明的他，將當時已經62歲的伊莎貝拉畫成25歲的樣子，讓她永遠停留在最美的年紀。
羅曼諾 (Giulio Romano)
伊莎貝拉‧埃斯特家族的人都是提香的顧客，除了她弟就是之前講過的費拉拉公爵，還有她兒子費德理科二世(Federico II of Gonzaga，1500年5月17日 – 1540年8月28日) ，兒子除了提供豐厚的報酬，還引薦提香進入他們貴族圈，提香也因此認識了在他宮廷工作的羅曼諾 (Giulio Romano，1499-1546年)，他是拉斐爾的徒弟，在拉斐爾最後一集有出現過，羅曼諾藉由這個機會請同行提香替他留下肖像，畫中他拿著一張建築設計圖，因為他在這個宮廷身兼畫家以及建築師，並且在這裡住到終老。
菲利浦二世(King Philip II of Spain)
皇帝查理五世的兒子菲利浦二世(King Philip II of Spain，1527年5月21日—1598年9月13日）也是提香的主顧，他最有名的事蹟包含跟英國女王瑪麗一世(Mary I，綽號血腥瑪麗；1516年2月18日—1558年11月17日）結婚，但婚後他幾乎不曾住在英國，在瑪麗一世過世後，她同父異母的妹妹伊莉莎白一世（Elizabeth I；1533年9月7日—1603年3月24日）登上王位，菲利浦二世立刻去跟妹妹求婚，後來被打槍還組織一支無敵艦隊去攻打英國。提香當初就把瘦弱的菲利浦二世畫的有英俊挺拔，讓英國女王瑪麗一世一看到肖像畫就立刻點頭說要嫁。
法蘭索瓦一世((François I)
除了查理五世的兒子，他的死對頭法國國王法蘭索瓦一世((François I，1494年9月12日—1547年7月31日)，也擁有提香替他作的肖像畫，這個國王就是邀請60幾歲的達文西過去安享晚年的那位。
這些男性贊助商對於肖像的要求，就是要畫出自己尊貴不凡以及榮華富貴的模樣，將自己的權力與地位都詮釋到畫布中，讓自己成為子孫們的典範。
提香畫坊工廠
雖然價格高漲，但訂單還是有增不減，提香在威尼斯成立一間效率極高的畫坊，讓曾經一起學畫的哥哥擔任管理人，畫坊裡找的畫家，不需要有創意、有天分，只需要能精確模仿提香的畫風即可，他需要的是一批可靠誠實沒有個人風格的助手，換句話說，提香的畫坊比較像是工廠，他要找的是人工機械，完全複製他就好了。儘管畫坊的效率已經算很高了，訂單還是來不及消化，也因為藝術品在市場的熱絡，讓藝術品經銷商、藝術家、買主之間的中間人市場也悄然興起。提香事業的成功，也算是帶動了許多新的職業產生。
差點被拔職
忙著兼職賺錢的提香，好像忘了他還有一份正職工作，那就是威尼斯官方畫師以及拖了很久還沒完成的威尼斯議會壁畫。1537年威尼斯議會決定停止提香的豐厚年薪，而且議員們認為提香這幾年領了錢不做事，那應該把已經領的薪水全部都吐回來，算一算，這20年的薪水大約1800金元，對於已經非常富裕的提香來說，這個金額也是一筆巨款，而且已經到手的鴨子哪有讓它飛走的道理，於是在這個威脅之下，提香迅速的在隔年1538年8月就畫好戰鬥場景的壁畫，威尼斯政府終於得到他們期待多年的作品，也算是皆大歡喜收場。只不過，總督宮在1577年被大火燒毀，提香的這幅”費時21年”的作品也就跟著付之一炬， 相當可惜。
解決了一件工作上的難題，提香又繼續替多金的貴族工作，這幅《烏爾比諾的維納斯》(Venus of Urbino)就是替烏爾比諾公爵(Urbino Guidobaldo II Della Rovere)繪製的作品，相較於20幾歲時替師兄吉奧喬尼完成的《沉睡的維納斯》(Sleeping Venus)，提香50歲畫的這幅《烏爾比諾的維納斯》(Venus of Urbino)，就充滿挑逗的視覺感受，因為這幅是公爵要掛在房間裡面給新婚妻子看的，提醒她要履行婚姻的義務，而畫中充滿許多暗喻，例如女人腳下的狗象徵婚姻忠誠，而背景的女傭低頭看著正在翻箱倒櫃的小女孩，象徵著母性。另外，維納斯左手小指戴著戒指、右手戴手環、耳朵上有水滴型珍珠耳環，都是純潔的象徵，表示妻子的美與色，都只能被先生套住。
前往羅馬與米開朗基羅相遇
1545年，經過多次的邀約，提香終於帶著好朋友諷刺詩人的推薦信，身邊有著烏爾比諾公爵的護衛隊，加上教皇人馬的殷切期盼，以及當地畫家的恐懼中來到羅馬。他這趟會到羅馬，不是為了旅遊，也不是為了看藝術品，而是為了幫長子(龐波尼奧)謀一個教會的高等職位。
其實提香長子早在5歲的時候，就靠著爸爸的關係得到教會的職位，加上之前皇帝賞賜的貴族頭銜，已經算是很不錯了，但父母就是忍不住想給孩子最好的，或許這不是提香長子想要的，也或許他習慣不用努力就得到好處，總之，他就像被寵壞的孩子，只顧著享受生活，連這趟父親去羅馬他也沒有跟著。
提香來到羅馬這個藝術家的集合地，當然不能掉以輕心，有些畫家表面對他熱情，但私底下卻小心提防著他，有些畫家甚至不想跟他有交集，例如一個拉斐爾畫派的門徒，就拒絕認識提香。競爭這麼激烈下，提香索性隨身帶著畫板，靈感一來就畫上幾筆，充滿了個人宣傳的意味。
當時陪伴提香到處參觀遊覽的是一位畫家斜槓建築師斜槓作家的瓦薩里（Giorgio Vasari，1511年7月30日—1574年6月27日），喜歡藝術的人應該或多或少聽過這個名字，他的名字會這麼響亮，除了他留下的許多藝術作品之外，最為人知的就是那本藝術家生平傳記，他記錄了當代多位藝術家的生平、作品和有趣小故事(軼事)，讓後代的人可以藉由他的書籍了解當時的狀況，只不過專家學者進一步深挖，就發現瓦薩里書寫的許多內容，會為了有趣而誇大或杜撰，與真正的事實有些出入，不過，總體來說是一本很重要的著作。
提香在羅馬其實有一位老朋友，就是多年前曾經一起當吉奧喬尼助手的塞巴斯蒂亞諾(Sebastiano del Piombo，1485年–1547年6月21日)，他1511 年來到羅馬，曾經跟米開朗基羅（Michelangelo，1475年3月6日—1564年2月18日）聯手對付拉斐爾(Raffaello Sanzio da Urbino，1483年4月6日—1520年4月6日)；曾經在1527年羅馬之劫時對當時的教皇(克萊門七世)不離不棄，而成為教皇最信任的人，得到掌管教皇玉璽的職位，現在，他已經60歲了，教皇也變成了保羅三世(Paulus PP. III；原名Alessandro Farnese，1468年2月29日—1549年11月10日），世代更迭之下，他幾乎不碰畫筆了，他對提香說 : 現在有一些天才，兩個月內做的事情比他過去兩年做的還多，既然這些人做這麼多，那他就享受什麼都不做的日子。
有一天，瓦薩里陪著米開朗基羅到提香的工作室，參觀提香即將完成的畫作《達娜厄》(Danae)，達娜厄畫作的故事，可以看另一篇文章。米開朗基羅當著提香的面稱讚這幅畫果然是大師的作品，但離開後轉頭跟瓦薩里說 : 「提香的風格和色彩非常出色，但遺憾的是，他沒有學好素描。」會這麼說，是因為佛羅倫斯的畫家，專注在構圖與人體肌肉線條上，他們認為色彩是在線條之下次要的部分，但對威尼斯畫家來說，色彩卻是第一，例如提香總是一層一層的上色，把明亮畫的好像是從畫布內部發光一樣，這樣注重色彩的風格，是重視線條的佛羅倫斯畫家無法理解的。
提香在羅馬停留時，最重要的畫作就是這幅《教皇保羅三世和他的孫子》(Pope Paul III and His Grandsons)目前收藏在拿坡里國家美術館(Museo di Capodimonte, Naples)，這幅畫的構圖怎麼有點似曾相似? 沒錯，提香參考拉斐爾替教皇《利奧十世與紅衣主教》畫像的構圖，畫了保羅三世跟他的兩個孫子，而且他把已經78歲的教皇畫的垂垂老矣，但眼神卻仍然精明幹練，畫中的教皇屈背斜眼看著身旁自私自利的年輕人，似乎看透這位孫子因為權力慾望而掀起的鬥爭。
皇帝的寵愛
1546年春天，提香返回威尼斯，但兒子在教會的高級職位仍然沒有結果。隔年1547年6月老朋友塞巴斯蒂亞諾過世，保管教皇玉璽的職位就空了出來，教皇本來想把這個職位給提香接任，但當時殺出一個程咬金，提香得到一個更有吸引力的邀請，那就是神聖羅馬帝國皇帝查理五世再次出場，召喚提香到現在的德國奧格斯堡(Augsburg)出差。這個新任務吸引了一堆人跟提香攀關係，而提香還巧妙的寫信給教皇身邊的親信說，「我是被皇帝強迫去奧格斯堡工作的，只好放棄你們給我的掌管玉璽工作，那麼，為了安慰不能為你們工作而傷心的提香，是否可以把承諾過的高級職位給我長子呢?」哇塞!真是任何時候都不能放過求職的機會內! 不過，這次提香的殷殷期盼終於得到回報，剛好教皇急著想跟皇帝打好關係，所以二話不說，馬上給提香長子一個高級職位，而提香的心總算是安了下來。
1548年，提香帶著要給皇帝的禮物和作畫材料，身邊跟著次子(歐拉茲奧)以及一位年輕親戚(凱薩Cesar Vecellio)一起同行，這兩位晚輩對繪畫很有興趣，是提香的好助手，除了無所事事的長子之外，還好提香的次子(奧拉齊奧)認真跟在父親身邊學習，努力接下父親衣缽，提香的這幅《三個年紀》，據說就是他們三個人的頭像。
到了奧格斯堡，提香寵若驚，因為皇帝特地裝潢了一間和自己房間相通的房子給提香住，而且聚會還要等提香到了才開始，其他臣子嫉妒備受寵愛的提香，紛紛有志一同的說起提香壞話，結果皇帝回道 : 「朝臣這麼多個，但提香只有一個。」意思就是，那麼多人想要當朝臣，換掉之後馬上有人遞補，但可以把皇帝我畫的這麼威武神氣又不失謙遜，我找不到除了提香之外的人啊。
突然覺得一技之長真的好重要喔！
有一次，提香在替皇帝繪製肖像的時候不小心弄掉了畫筆，皇帝專程走過去，彎下身來替他撿起畫筆，提香連忙說 : 「陛下，您的服侍我可承受不起啊。」查理五世回答道 : 「你是提香，當然可以得到皇帝的服務。」
在這裡的9個月，提香簡直進入歐洲權力的核心，他的好朋友諷刺作家說提香正在被全世界的榮耀圍繞著。這段時間他積極作畫，替許多重要人物繪製肖像，也替查理五世的妻子–葡萄牙公主伊莎貝拉(Isabella of Portuga, 1503/10/24-1539/5/1)繪製肖像，儘管她本人早在十年前1539年就因為難產死亡，但提香參考別的畫家的作品，一樣是把死掉的皇后畫的又美又端莊，皇后的肖像成為皇帝查理五世最愛的作品之一，長年攜帶在身邊，以思念亡妻。
另一個重要的畫作是這幅《查理五世的騎馬畫像》，慶祝查理五世贏得了一場關鍵性的戰役，稱為米爾貝格戰爭（Battle of Mühlberg）。1517年馬丁路德在(德語：Martin Luther，1483年11月10日—1546年2月18日)威登堡諸聖堂門前貼出了《九十五條論綱》，討論教會腐敗問題，掀起了宗教戰爭，贊成馬丁路德的德意志領主，與堅貞的天主教領導者查理五世就開始了漫長且艱難的戰役，1547年皇帝終於在這場戰役中俘虜了敵對首領薩克森公爵腓特烈一世(德語：Johann Friedrich der Großmütige，1503年6月30日—1554年3月3日)，也難怪隔年就立刻把提香召過來繪畫，紀錄一下這個歷史時刻。被俘虜的薩克森公爵，據說選帝候身材寬大，要帶走也是一個難題，必須特殊品種的馬才有健壯腿乘載這位重量級乘客。
忙著討錢
1555年查理五世退位，同一年提香25歲的女兒結婚，60幾歲的提香與西班牙皇室的書信越來越頻繁，只不過，主要的目的都是在跟皇室討債，而且大部分是查理五世的兒子菲利浦二世(King Philip II of Spain，1527年5月21日—1598年9月13日)的委託畫作。例如1560年4月22日提香給菲利浦二世的信中寫道 : 「戰無不勝、威震四海的國王陛下，您訂購的畫作我已寄出7個月了，可是至今我仍未收到款項..如果您有一點不喜歡的地方，請寄回來讓我改正錯誤，我將重畫，如果您感到滿意，請陛下以錢幣做為您對我的恩賜，請將錢寄到熱那亞。」在1571年8月1日的信中寫道 : 「對於已經95歲且長年侍奉您的我，在下確信陛下會給予無限的恩惠，並以某種形式給予賞賜的。」95歲? 有沒有搞錯? 提香把自己年齡說老一點，其實是想用苦肉計來討錢。
「我的人生已經步入尾聲，在這樣的情況下該如何生活呢? 我也不知道。而這段人生，我並沒有投注在其他人身上，而是全部奉獻在侍奉陛下的道路上，在這18年間，只要我有作品產出，一定敬奉給陛下，但我得到的報酬卻遠不及產出。」看完這一段就了解了，提香把自己說老一點，看能不能得到菲利浦二世的同情，把還沒結清的部分，趁自己進棺材錢給結清。
其實，除了菲利浦二世，提香對其他贊助者討錢也是不嘴軟的，「我只有替你工作，但得到的報酬實在太少了。」同樣一句話廣發給貴族們。當時的人在信中就對提香留下這個紀錄 : 「提香只會講錢的事情。」可見提香對於金錢的執著，在當時算是個熱門話題。
最後的聖殤
接下來是提香最苦澀的十年。
1556年好朋友諷刺詩人阿雷蒂諾過世
1557年最大的金主皇帝查理五世過世
1559年提香的哥哥過世，同年提香的次子奧拉齊奧，去米蘭跟雕刻家索取西班牙皇室之前的欠款時，被雕刻家刺殺重傷，還好提香有錢可以請最好的醫生救治自己的兒子，並且請專人照看。
1561年提香的女兒死於難產 (1555年結婚)
接二連三的打擊還不夠，雪上加霜的是1566年78歲的提香被威尼斯共和國撤銷了免稅優惠，他生平第一次提交了報稅的收入證明，還好聰明的提香把賺來的錢都投資在房地產跟鋸木工廠裡，讓持有的實際財產看起來縮水許多，除此之外，他還懂得將自己畫作的版畫權出售給雕刻家，從中獲利，真的是非常具有生意頭腦。
1570年另一位摯友雕刻家過世，82歲的提香成為孤獨的大師，當時威尼斯已經有丁多列托(Jacopo Tintoretto，1518年-1594年5月31日)和委羅內塞（Paolo Veronese，1528年-1588年4月19日）兩位年輕畫家崛起，事實上，提香跟這兩位被稱為威尼斯畫派三傑，對應著佛羅倫斯的文藝復興三傑，後面會講到這兩位年輕畫家的故事。
在人生尾端的提香，因為手腕的力氣大不如前，加上眼睛退化視力模糊，他索性專注於色彩的極致表現，他用的顏色更為柔和，輪廓變得模糊，早期的精確性已經被筆觸取代。只有當觀者站在遠處觀看時，才會明白筆觸下勾勒出的人物情感，後代有人說這是印象派的祖先，這樣的風格也許真的影響其他畫家，只不過當時的人們並不懂，反而很批評聲浪說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畫什麼。
1575年，提香仍然持續寫信給菲利浦二世，追討應得的報酬，同時繪畫人生最後一幅畫作《聖殤》(Pieta，也翻譯為聖母憐子)想要放在自己的墓碑上，夏天的一場黑死病襲擊了威尼斯，造成全城四分之一死亡，一年後1576年8月在黑死病即將結束的時候，提香卻跟上這個流行並的尾端去世了，畫家行會想替他舉辦一場盛大的葬禮，但是威尼斯當局擔心太多人聚集會將疫情擴大，所以禁止這樣做，他的遺體被送到聖方濟會榮耀聖母聖殿，安葬在簡單的石碑下方，而未完成的畫作就由徒弟完工，只不過這幅畫並沒有如願放在提香石碑上，現在則被收藏在威尼斯學院美術館。
提香一過世，舒適的豪宅被人闖入並且洗劫一空，幾天後，17年前被砍傷而半殘的次子，也跟著提香進入了墳墓，繼續陪伴著父親。而提香的長子，則靠著變賣父親的畫作以及財產多活了18年，結束默默無名的一生。提香過世一年後，他在總督宮的畫作因為一場大火而燒光，許多作品也在戰爭中被摧毀，但留下的作品卻充分證明他的天才以及對後代畫家的深遠影響。
一代一代的畫家們，模仿酒神狂歡的醉人色彩，或是回應戴荊棘冠冕的耶穌畫中的情感力量。很難想像如果沒有提香，300年後的畫壇會是什麼模樣。提香深厚的洞察力與視覺色彩的自然性，創造出一種超越現實的美感，他賦予了藝術新的意義與維度，是罕見具有開創性的精神人物之一，就像皇帝查理五世所說的，這個世界上只有一個提香，沒有人可以跟他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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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書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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