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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巔峰到殞落 : 空靈女神製造機「波提且利Botticell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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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畫家筆下的女神,你一定看過,他畫的女神還被義大利旅遊局拿來當作宣傳人物,就是那個眼睛大大、金色長髮、面無表情的那位空靈女子啊。他曾經紅極一時,接到的畫作委託案,甚至比同期的達文西還多,但是人生最後幾年卻悲慘度日,靠救濟金過活,今天我們來談談這位,從巔峰到殞落的畫家「波提且利」。

 

真名假名?

山德羅·波提且利(Sandro Botticelli,1445年3月1日-1510年5月17日)

Sandro_Botticelli
Sandro_Botticelli

跟「達文西」名字不是達文西一樣,其實「波提且利」的名字也不叫波提且利,他本名Alessandro di Mariano di Vanni Filipepi,落落長的名字中沒有一個字是Botticelli (波提且利),那為什麼他會被這樣稱呼? 

先來說一下他的家庭背景,他出生在一個中產階級的手工藝家庭,爸爸是皮匠,就是製作皮革皮鞋的那個皮匠,在佛羅倫斯的Santo Spirito區開設製皮工坊,家裡成員很多,總共生下了7個小孩,3個女兒4個兒子,波提且利是最小的兒子,而且是爸爸52歲時才生下的。

波提且利13歲的時候,在爸爸的報稅文件被提到,說這個兒子喜歡讀書但身體不好,爸爸說自己沒什麼收入,不過,「沒什麼收入」這句話其實只是為了減少繳稅而說的謙虛之詞,他爸靠製皮養活了一大家子,供小孩念書還買了一棟房子,其實已經算是蠻厲害的了。

不過爸爸也真的年紀大了,就把波提且利送去跟大哥一起生活,大哥名叫安東尼奧(Antonio),他沒有在家作皮匠,反而跑去做金匠,因為身材矮矮胖胖又喜歡喝酒,就被取了一個「酒桶」的綽號,酒桶的義大利文是Botticello,而矮矮胖胖的波提切利因為跟在哥哥身邊,就順勢被叫做「小酒桶」Botticelli,中文也就以這個綽號直接翻為波提且利

 

學畫之路

波提且利在金匠工坊做了幾年,覺得這個工作實在太辛苦了,雖然工資不錯,但是要長年在高溫下打金子他受不了,而且他也喜歡畫畫,於是1464年19歲的時候轉到修士畫家菲利普·利皮(Filippo Lippi,1406年6月23日–1469年10月8日)的門下學習。老師本來是一名修道院的修士,但是因為擅長畫畫所以後來成為專職畫家,又被稱為修士畫家。他的老師也曾是梅迪奇御用畫家,還被關起來逼他專心畫畫。

當時的他畫風生嫩,把他跟老師的畫放在一起就知道的確是沒有那麼生動,但是等他抓到技巧後,直接超車讓老師看不到車尾燈。(不過老師當時已經過世也真的是看不到車尾燈了…)

Madonna col Bambino
Madonna col Bambino(照片來自維基百科)

 

跟達文西相遇

學畫才一年,1465年老師就去別的城市工作,當時已經20歲的波提且利,跑去跟知名畫家維洛吉歐(Andrea Verrocchio,1435年–1488年10月10日 )產學合作,因為有繪畫底子,所以波提且利負責畫坊內的獨立工作,並且一邊跟維洛吉歐學習更深的繪畫技巧,隔一年維洛吉歐畫坊就來了一個14歲的小學徒–達文西,所以波提且利跟達文西也間接成了師兄弟的關係。

儘管兩人算是師兄弟,但兩人的畫風很不一樣,達文西喜歡暈塗法,意思就是輪廓要用顏色深淺去堆積而成,因為真正的人物與東西是沒有輪廓線的,所以他要畫出真實看到的樣子,而波提且利畫風就是有深深的輪廓線,就像先用筆畫出形狀,然後再塗色,而且有種超現實的感覺。 

有個關於他們兩個的小故事,兩個愛吃的師兄弟曾經合開了一間餐廳,取名叫《山德羅與李奧納多的三隻青蛙旗》,山德羅就是波提且利,而李奧納多就是達文西,兩人合力畫了一張旗幟當招牌,一人各畫一面的旗幟,如果還保留至今肯定價值連城!總之,這間餐廳開張沒多久就倒了,畢竟隔行如隔山,客人想吃肉,但畫家卻上魚!無法符合客人的需求,不過還好餐廳倒的快,才讓這兩位大師回到正軌,讓後代的我們有幸看到流傳至今的偉大畫作啊。這個故事不知是真是假,不過還蠻有趣的。

 

成立畫坊與女神降臨

1469年,波提且利24歲的時候,迎來了人生中兩個重大事件。

第一件事,去別的城市工作的老師,那位修士畫家生病過世,波提且利也在維洛吉歐畫坊產學合作了四年,他覺得必須獨立了,於是申請了藝術工會的執照並且自己開設了一間畫坊。

老師過世後,留了一個才12歲的兒子菲利皮諾·利皮(Filippino Lippi,1457年4月15日–1504年4月18日),波提且利為了報答師恩,就把老師的兒子收為徒弟,老師的兒子從小就跟著他爸學畫,所以繪畫技巧不錯,甚至沒多久就幫修士父親死前未完成的作品給一一完成,也是世代傳承的最佳典範吧。

菲利皮諾·利皮,Filippino Lippi
菲利皮諾·利皮,Filippino Lippi

 

第二件事,從此改變了波堤且利的畫筆下的人物,那就是佛羅倫斯來了一位超級大美女西蒙內塔 (Simonetta Cattaneo Vespucci,1453年–1476年4月26日),她美麗的程度,大概就是現在的林志玲吧,當時所有見到她的男人都為她傾倒,包含今天的男主角波提且利

西蒙內塔來有一頭金色的長髮,白裡透紅的皮膚,高挺的鼻子和恰到好處的櫻桃小嘴,她深褐色的眼睛看起來既高冷又聰慧。她是來自熱那亞的貴族家庭,熱內亞位於米蘭的南邊,她爸爸是有名的商人,而媽媽的娘家擁有鐵礦,所以西蒙內塔算是個標準的白富美。

她會出現在佛羅倫斯,是因為她要跟佛羅倫斯的貴族「維斯普奇家族」 (Vespucci Family)聯姻。「維斯普奇家族」的來頭不小,他們遠親就是亞美利哥‧維斯普奇Amerigo Vespucci,1451年3月9日—1512年2月22日),名字聽起來有點熟對不對?是的,他就是發現美洲的航海家,美洲America就是以他命名的。再來,維斯普奇家族跟佛羅倫斯掌門人梅迪奇家族關係很好,於是梅迪奇大當家「偉大的羅倫佐」就出面當媒人,促成這段婚姻,當時這對新人都只有16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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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蒙內塔(皮耶羅畫) 照片來自維基百科

 

螢幕情侶

嫁到佛羅倫斯的西蒙內塔,因為丈夫馬可‧維斯普奇(Marco Vespicci)跟梅迪奇家族關係很好,很自然的也常跟梅迪奇家族有來往,剛剛有說到,佛羅倫斯的男人們見到這位大美女,每一個都暈船,連梅迪奇家族的大當家「偉大的羅倫佐」(義大利語:Lorenzo di Piero de’ Medici;1449年1月1日—1492年4月9日)、二當家朱利安諾(Giuliano di Piero de’ Medici,1453年10月28日—1478年4月26日)也不例外,有流言說西蒙內塔跟兩位都有一段情,不過後來情定又高又帥的二當家朱利安諾。

你們聽起來一定覺得很奇怪,西蒙內塔的先生是梅迪奇家族的好朋友,那她還跟先生的好朋友們有戀情? 當時的婚姻比較像是權力的結盟,不是愛情的結合,所以通常有權有勢的人家,都是找能提升自己社會地位的對象結婚,既然沒有愛情的成分在,就很容易在外面找真正喜歡的人當情婦或情夫,大家也都習以為常。不過那個時候佛羅倫斯正流行「柏拉圖學」,很崇尚柏拉圖提出的精神戀愛,人們認為精神上交流的愛情才是真愛,有肉體觸碰就low掉了,而朱利安諾和西蒙內塔,展現的就是這種柏拉圖式的精神戀愛,所以這段婚外情反而贏得大家的敬佩。

雖然有人說,他們其實早就發生肉體關係,西蒙內塔的先生為了償還欠梅迪奇家的債務,所以把西蒙內塔送到梅迪奇家還債,不過因為沒有證據所以不被採納。

而且,朱利安諾和西蒙內塔男的俊俏女的美麗,有種螢幕情侶的感覺,兩個人被佛羅倫斯人視為偶像。梅迪奇家族巧妙的利用這個形象作公關,讓大家喜歡他們家族,以鞏固他們在佛羅倫斯的政治地位。

波提且利出生的老家,就跟西蒙內塔的夫家維斯普奇是同一條巷子,而且維斯普奇也是波堤且利畫坊的主要客戶,波堤且利有機會常常見到心中的女神西蒙內塔。

 

勇氣女神的加持

西蒙內塔嫁到佛羅倫斯的隔一年,1470年,梅迪奇家族的行政顧問之一索德里尼(Tommaso Soderini)替波提且利爭取到一個機會,在商業法庭的壁畫中,負責七位美德女神其中一位。這邊解釋一下,佛羅倫斯是共和國,但實際掌控的政治的是最有錢有勢的梅迪奇家族,他們本身不擔任官職,而是透過信任的人去控制並管理佛羅倫斯,這個索德里尼,就是梅迪奇家族在政府單位的人馬。

說回來這個商業法庭的七位女神壁畫,由波提且利負責其中一位女神《Fortitude》翻譯為勇氣或是剛毅女神,他畫的女神非常立體,很像真人坐在寶座上,而背景跟那個椅子也超級逼真,與其他六位女神相比,可以說是有過之而不及,他因為這個壁畫得到梅迪奇大當家「偉大的羅倫佐」的青睞,正式踏入梅迪奇家族的核心圈。會得到偉大的羅倫佐的青睞其實不單純是因為畫得很好,而是因為會拍馬屁。波提且利很聰明,他巧妙地把這位勇氣女神的臉,畫成「偉大的羅倫佐」最愛的情婦(Lucrezia Donati (Florence, Italy; 1447-ibidem, 1501)的模樣,羅倫佐看到心愛的人是女神當然龍心大悅,立刻把這位上道的畫家,收進家族小圈圈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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勇氣女神(Fortezza) by Sandro Botticelli 現存於烏菲茲美術館(照片來自維基百科)

看其他畫家的六位女神,請移駕這裡 

 

事業崛起的感謝畫與祝賀畫

既然波提且利這麼懂得抱大腿、拍馬屁,那麼找他幫忙,應該可以成功拍到梅迪奇家族的馬屁,有一個小銀行家,就找上波提且利幫忙。

這個小銀行家名叫利馬(Gaspare di Zanobi del Lama)其實出生平凡,父親是理髮師,他把好不容易存下來的錢拿去借人家並收取利息,慢慢地累積成為了一個微型銀行,而他想要送禮物感謝梅迪奇家族給他一條活路,並且希望能繼續受到梅迪奇家族的照顧。

梅迪奇大當家「偉大的羅倫佐」,非常喜歡藝術,他的金錢觀就是,只要夠美、夠有品質,能彰顯格調,不管多貴他都肯花,而且他所謂的格調,就是不用錢來打通關,而是用藝術品來表達他的想法,例如親戚結婚,他不送錢,而是送畫當結婚禮物,波堤且利知名作品《春》就是這麼來的,或是他要感謝誰就畫個感謝畫,要談判就畫個談判畫,或是道歉也有個道歉畫。

微型銀行家利馬,很聰明有先研究好,知道打通關要用畫作,並且找上羅倫佐喜歡的畫家波提且利,幫他畫一幅《三王朝拜》送給羅倫佐。《三王朝拜》在達文西那一集有提到過,就是在講三位東方的賢者或是國王,觀察到星象推判有聖人要誕生,於是來到耶路撒冷朝拜剛出生的耶穌。

波提且利創作的《三王朝拜》就把梅迪奇家族的人畫進去,爺爺、爸爸和叔叔成為三位賢者,而「偉大的羅倫佐」跟他弟弟朱利安諾和以及其它重要家族成員,甚至連畫家自己和委託人也都全部畫了進去,一起出現在經典的場面之中。

這幅畫作巧妙的安排,讓「偉大的羅倫佐」非常喜愛,更加喜歡波提且利,但那個委託者微型銀行家利馬就沒有沾到什麼福利,沒多久就家道中落,消失在歷史的長流之中。不過,他因為這幅畫作而被後人永遠地記住了,也算是錢花得很值得。

當時的畫家常用這招來擄獲贊助者的芳心,例如拉斐爾就是超愛把出錢的老闆畫到畫裡的畫家。想了解拉斐爾如何取悅老闆嗎,請看: 文藝復興三傑 – 短命的萬人迷「拉斐爾」(下集)

三王朝拜(Adoration of the Magi)
三王朝拜(Adoration of the Magi)

 

比八點檔還灑狗血的「帕奇陰謀」(Congiura dei Pazzi)

《三王朝拜》這幅畫完成的那一年,波提且利心中的女神西蒙內塔因為肺結核病逝,享年23歲。雖然她的肉身死去,但精神卻常留在波堤且利心中,身影也不斷出現在波提且利的畫中,他畫作的女主角,幾乎都是西蒙內塔的模樣。

女神死後兩年,1478年,女神的情人aka梅迪奇家族二少爺-朱利安諾在一場名叫「帕奇陰謀」中被刺殺身亡。

「帕奇陰謀」是梅迪奇家族的對手帕奇家族(Pazzi Family)發起的,但參與的人很多,包含遠在羅馬的教皇與拉斐爾故鄉的烏爾比諾公爵。

帕奇家族是佛羅倫斯古老的貴族,跟梅迪奇家族一樣經營銀行,兩個家族算是佛羅倫斯的兩大勢力,檯面上是友好關係,但檯面下則暗自較勁。為了互相牽制,兩家人透過聯姻來保持友好關係,梅迪奇家嫁過去的就是「偉大的羅倫佐」的姊姊比安卡(Bianca Maria di Piero de’ Medici,1445年9月10日 -1505年7月20日)

帕奇家族其中一位成員法蘭西斯柯‧帕奇Francesco de’ Pazzi (28 January 1444 – 26 April 1478),跟「偉大的羅倫佐」兄弟是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但是他對於梅迪奇家族掌控佛羅倫斯很不服氣,認為梅迪奇家族不是傳統的貴族,只是比較會賺錢暴發戶而已,統治佛羅倫斯應該由他們這個有貴族血統又有錢的帕奇家族擔任才對,長大之後就一直找機會想推翻梅迪奇家族,後來他被派到羅馬分行工作,也讓他遇到了契機。

帕奇陰謀的前一年,梅迪奇家族修法,禁止帕奇家族透過聯姻來繼承梅迪奇家族的財產,讓帕奇家族很不高興,認為被擋了財路。再來,當時的羅馬教皇西斯篤四世(Sixtus PP. IV;1414年7月21日—1484年8月12日)跟梅迪奇銀行借錢,但是「偉大的羅倫佐」認為,教皇借錢是為了去攻打義大利的其他小國,借他錢等於是變相支持戰爭,而他最討厭戰爭了,於是找理由拒絕借錢給教皇,這件事反而讓帕奇家族有機可趁,帕奇家族從此變成教皇的金庫和盟友。

知道這件事之後,「偉大的羅倫佐」不但沒有去挽回教皇這個客戶,反而拿錢資助教皇要攻打的小國,幫助他們加強防禦,讓教皇國不敢輕易攻打他們,他認為這樣大國小國才能各自安好,而這個舉動卻讓教皇更火大了,認為「偉大的羅倫佐」是他事業上的絆腳石,於是,教皇就跟帕奇家族合作,打算謀殺擋人財路的梅迪奇兄弟,順勢推翻他們在佛羅倫斯的掌權。

日子來到1478年4月26日復活節,教皇的安排的旗子–比薩樞機主教到佛羅倫斯參觀剛完工不久的主教堂,並且在這邊舉行彌撒(ㄙㄚ),既然有外國賓客到佛羅倫斯,那主人梅迪奇就一定要出席,算準了「偉大的羅倫佐」兄弟一定會到場,殺手準備要在主教堂殺了他們。

其實不久前帕奇家族就在一場聚會上,準備在食物下毒毒沙羅倫佐兩兄弟,但是因為其中一位沒有到場,所以作罷,這次肯定要成功下手才行。

復活節當天「偉大的羅倫佐」準時抵達參加彌撒,進入會場就定位,但二當家朱利安諾卻因為腳受傷不舒服而遲遲未到,這讓主謀者法蘭西斯柯‧帕奇相當緊張,這下怎麼辦呢,已經跟殺手們講好,當主教講到某一句話就要一起下手,但是現在少一個,不就被破局了? 啊,想到一個計謀了。

主謀法蘭西斯柯‧帕奇,想到一個主意,朱利安諾住的梅迪奇宮距離主教堂非常近,於是法蘭西斯柯‧帕奇就跑到朱利安諾家去接他,一見面還親密的跟他擁抱,這個擁抱其實是想摸摸他身上有沒有帶武器,當他們走到主教堂大門口時,法蘭西斯柯‧帕奇醞釀已久的殺意直衝腦門,大聲吆喝同夥動手,刀起刀落,朱利安諾瞬間身中19刀當場倒地不起,得年25歲。

朱利安諾vs西蒙內塔

朱利安諾vs西蒙內塔

而在教堂內「偉大的羅倫佐」聽到外面的動靜,立刻警覺地回頭,負責行刺他的牧師則因為太緊張還先抓住他的肩膀,讓他有0.0001分的時間可以跳開,所以刀只有割到頸動脈的附近而已,羅倫佐立刻跑到旁邊聖器室裡避難,他好友們也一路保護著他,其中一個好朋友諾里(Francesco Nori ,1430年1478 年4 月 26 日)甚至用身體擋住了飛奔過來的殺手,身重數刀而亡,卻也因為這樣,幫羅倫佐爭取到時間,讓他能把聖器室的大門鎖緊,在門內,一路保護羅倫佐的詩人好友兼保鑣,怕割傷羅倫佐的刀子有毒,不顧危險立刻幫他把毒血吸出來並且包紮傷口,命大的羅倫佐,就在好朋友們的捨身幫助下逃過一劫。這表示他平常做人應該不錯,才會有這麼多人願意不顧性命的救他。

就在這場混亂之後,帕奇家族以為人民會跟著他一起順勢推翻梅迪奇家族,他們一夥人騎著馬,帥氣的出現在領主廣場,並且高喊「自由!自由!還我自由!」的口號,被這場謀殺嚇壞的佛羅倫斯人突然看懂了,啊!原來剛剛是一場叛變阿!帕奇家族殺了梅迪奇家兄弟,要把他們推翻。

原本就喜愛梅迪奇家族的人民們瞬間正義感爆棚,不但沒有一起附和自由口號,反而開始謾罵並且對帕奇家族的人馬丟石頭,整個城市都在憤怒的反對這些陰謀者。而待在外圍要響應帕奇家族的教皇人馬跟其它城市的盟友,眼見苗頭不對,立刻取消進駐佛羅倫斯的計畫,帕奇家族成員也趕緊逃回家避難。

但人們怒氣難消,一定要將兇手就地正法才甘心,於是主謀–法蘭西斯柯‧帕奇,被憤怒的人群從家裡拖出來,和另一位主謀比薩大主教,一起被吊死在領主宮,現在稱為舊宮的窗戶外,逃走的殺手Bernardo Bandini幾天後也被追回來施以絞刑,而這個可怕的場景還被達文西給素描紀錄了下來。

達文西素描《被吊死的Bernardo Bandini》
達文西素描《被吊死的Bernardo Bandini》

 

幾天後,帕奇家族以及相關人士,不是被吊死、砍頭就是被驅逐出境,帕奇家族的財產全部被沒收,在城市裡的家族徽章也一併被抹去,從此帕奇家族消失在佛羅倫斯。「偉大的羅倫佐」成功利用人民的憤怒就完成了報復,並且派波堤且利把這場主謀被絞死的場景畫在牆壁上,提醒佛羅倫斯人這段背叛者的悲慘下場。

不過這一切在17年後,因為佛羅倫斯政權異動而有不一樣的發展,1494年梅迪奇家族被驅逐出境,帕奇家族重返佛羅倫斯參與執政,所以現在的佛羅倫斯還是可以看到帕奇宮、帕奇街和他們家族紋章,而曾經紀錄帕奇陰謀背叛者下場的那面牆,也在那年被抹去不留痕跡。

解決了主謀,接下來「偉大的羅倫佐」必須處理更困難的問題,那就是這場陰謀的其它共犯 : 羅馬教皇,以及教皇的盟友–義大利其它城邦。要軍力我沒有,因為我最討厭戰爭了,但是我願意用美、用藝術來融化你們野蠻的心。「偉大的羅倫佐」這樣想著。

1481年,他派了好幾個佛羅倫斯最紅的畫家,去羅馬幫教皇蓋的西斯汀禮拜堂繪製壁畫,這群畫家就包含了波提且利、達文西的老師維洛及歐(Verrocchio)和米開朗基羅的老師吉蘭達約(Ghirlandiao)等。

隔一年1482年,「偉大的羅倫佐」委託波提且利畫了一幅《雅典娜和半人馬》跟拿波里王國談判,達文西也是在這一年,以音樂家的身分被派去米蘭進行外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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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82雅典娜和半人馬(照片來自維基百科)

 

身為文人雅士的羅倫佐,希望以藝術交流的方式,跟其他人打好關係,而不是靠武力打打殺殺去搶奪權力地位。而波提且利筆下的女神,長而消瘦的臉、高挺的鼻子與櫻桃小嘴,金色長髮和空靈哀傷的表情,都是以他心中的女神西蒙內塔去創作的,而畫中的男主角,也幾乎都是以西蒙內塔的螢幕情侶aka梅迪奇二當家朱利安諾的臉去畫的。波堤且利巧妙地把這對已逝的金童玉女,用另一個方式永遠地留在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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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83-venus-and-mars-維納斯與戰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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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87-madonna-of-the-pomegranate(照片來自維基百科)

金主殞落

1490年,佛羅倫斯來了一位佈道者 : 吉羅拉莫·薩佛納羅拉修士(Girolamo Savonarola,1452年9月21日—1498年5月23日)他被梅迪奇家族邀請來到佛羅倫斯佈道,這位修士有個綽號「瘋僧」就是很瘋的僧侶。他主張簡樸,認為花那麼多錢在藝術上是不對的,那些感官享受都是降低道德的東西,譴責商人在藝術品上揮金如土,也譴責音樂、畫作、詩詞、珠寶等等都是腐敗的東西,然後還很不怕死的罵他的贊助者梅迪奇家族,和批評頂頭上司羅馬教皇。

同時,薩佛納羅拉說自己有特殊體質,可以直接跟上帝或是聖人交談,他預言義大利會有戰爭、梅迪奇家族會衰敗,會爆發瘟疫等等,而這些事情也在後面一一發生了。

薩佛納羅拉佈道的兩年後,1492年4月6日梅迪奇家「偉大的羅倫佐」因病過世了,其實帕奇陰謀後他的身體就一直不太好,有人說他的死因是家族遺傳的痛風,也有人說他是被薩佛納羅拉詛咒而死,不管怎樣,羅倫佐的死,大大震動了佛羅倫斯,甚至影響整個義大利。

「偉大的羅倫佐」接班人是他的長子,人稱「倒楣的皮耶羅二世」,他不像爸爸那麼有領導魅力又懂得政治手段,無法維持各個勢力之間的恐怖平衡,爸爸過世後像是好運氣都用完似的,接連遇到一些倒楣的事件。

自從參加帕奇陰謀的教皇在1484年過世之後,偉大的羅倫佐就跟新任教皇「英諾森八世」打下非常好的關係,本來以為至少幫家族拉了一個很硬的靠山,沒想到教皇「英諾森八世」跟偉大的羅倫佐同一年死去,「倒楣的皮耶羅二世」沒了教皇這個靠山。

再來,佛羅倫斯的廣場上,有個瘋狂的僧侶成天佈道罵梅迪奇家族、罵奢侈浪費,而且,梅迪奇家族內部,大家也各自盤算搶著上位,沒人站在「倒楣的皮耶羅二世」這邊。

1494年法國國王查理八世侵門踏戶的來到佛羅倫斯,「倒楣的皮耶羅二世」嚇得趕緊逃出城。佛羅倫斯人民知道之後氣得跳腳,認為這個領導人也太懦弱了吧,於是在「瘋僧」薩佛納羅拉的領導之下,衝進梅迪奇家族的大房子,洗劫一空,並且把梅迪奇家族的人都趕出佛羅倫斯。

「倒楣的皮耶羅二世」再也沒有回到佛羅倫斯,雖然幾次試圖以武力搶回佛羅倫斯但都失敗,最後在一場替法國打仗的戰爭中,騎馬掉進河裡淹死,享年32歲。

另一個梅迪奇?

梅迪奇被驅逐出境的幾天後,有幾位梅迪奇家族成員卻被特赦返回佛羅倫斯,那就是人稱「平民羅倫佐」(Lorenzo di Pierfrancesco de’ Medici, detto il Popolano (1463年8月4日 –1503年5月20日)這位羅倫佐是「偉大的羅倫佐」的表弟,兩人相差了14歲,「偉大的羅倫佐」在世的時候還算蠻照顧這位表弟的,不過兩人在帕奇陰謀之後關係破裂,當時「偉大的羅倫佐」因為缺錢,擅自挪用「平民羅倫佐」的家產,而且還不打算歸還,其實是因為他實在也沒錢還了,後來「平民羅倫佐」告上法院,拿回了幾棟房產當抵銷。

這位「平民羅倫佐」曾在19歲的時候被派去法國國王登上王位,這位法王就是這次入侵佛羅倫斯的法國國王,當時「平民羅倫佐」送給法王的禮物,就是波提且利畫的但丁(Dante Alighieri,1265年–1321年9月14日)詩集插圖,再次跟法王見面,「平民羅倫佐」請波提且利畫更多插圖,送給法王查理八世,希望換來他的政治地位。

法王查理八世這次會到義大利,其實是想拿那不勒斯的國王頭銜,因為他認為他才是正統的那不勒斯國王,剛好義大利的北邊防線–米蘭大門開開歡迎他,掌控米蘭的盧多維科,這號人物在達文西第二集有講到,他為了鞏固自己的勢力,開門讓法王進來義大利,這舉動攪亂了義大利的政治平衡,而且開啟長達好幾十年的戰爭。

就在法軍通過米蘭,往南邊移動要去那不勒斯的時候,那不勒斯的地理位置差不多在義大利靴子的腳踝處,中途會經過佛羅倫斯,法王想說順便進去坐坐,哪知道梅迪奇家「倒楣的皮耶羅二世」就嚇跑了,而曾見過面的「平民羅倫佐」便提議跟法王合作,由他代管佛羅倫斯,法王當然沒問題,因為他這趟來義大利不是為了佛羅倫斯,於是法王又匆匆趕往南部,去那不勒斯當國王。

「平民羅倫佐」想說機會來了,他極力撇清跟梅迪奇家族的關係,甚至把自己的家族姓氏拿掉,也把家徽上的六顆球抹去,那片波堤且利畫的帕奇陰謀叛亂者壁畫也一併被抹掉,但佛羅倫斯不只他想當王,一直在佈道的薩佛納羅拉也想掌管這裡,於是薩佛納羅拉也拼命否認自己與梅迪奇家族的關係,整個城市興起一場「反梅迪奇」運動,而這兩大勢力開始暗中較勁,誰都想得到佛羅倫斯的掌控權。

最終,薩佛納羅拉贏了,因為他的預言 : 義大利會有戰爭、梅迪奇家族會衰敗,都一一實現了,人民開始相信他真的有神通,也相信在不久之後的1500年就是世界末日,必須趕快得到神的救贖,才能上天堂。薩佛納羅拉上位之後,「平民羅倫佐」就躲在自己的莊園中避免政治鬥爭,直到1503年過世。1495年時請波堤且利替他的特萊比奧別墅描繪一些繪畫,這是波堤且利最後一個替梅迪奇家族製作的作品。

 

親手燒掉畫作的「虛榮之火」

薩佛納羅拉就這樣擠下平民羅倫佐,站上權力的巔峰,4年前他只個佈道者,4年後變成主政者,他現在是佛羅倫斯宗教與權力的中心,他開始把各種宗教相關的清規戒律定為法律,例如禁止喝酒、賭博,連下棋都不行;禁止女性穿低胸連身裙因為胸部會露太多,然後也禁止過於精緻的髮型;把本來是罰款的同性性行為,變成可以處死的犯罪行為,反正,他認為是對的就是法律。

掌權3年後1497年,他的權力來到了巔峰,他跟一群跟隨者在市政廳廣場點然一把熊熊大火,稱之為「虛榮之火」。他派遣天真無邪的小孩,逐家逐戶地搜出「世俗享樂物品」,包括:鏡子、化妝品、古典詩集、畫像、異教雕塑、異教書籍、賭博遊戲器具,還有各種樂器,包含西洋棋、魯特琴,以及做工精細的衣服、女人的帽子,然後把搜集起來的這些東西全都扔進火裏燒掉,很多文藝復興時期偉大的藝術品都被永遠的焚毀了。燒毀~燒毀~

講了這麼多,就是因為這集的男主角波提且利,也是追隨薩佛納羅拉的信徒之一,畢竟世界末日快到了,信者得永生,他也想上天堂啊,他認為自己以前畫的那些講愛情的、露骨的、美的、肉慾的作品非常不堪入目,虛榮大火那天,他二話不說就回家把自己的畫作都拿來燒掉,現在看到他的僅剩不多的異教作品,例如《春》跟《維納斯的誕生》是因為放在「平民羅倫佐」家所以才逃過一劫。

但是,就在虛榮之火燒完後,薩佛納羅拉的政治地位卻開始急轉直下,已經忍了3年的簡樸生活,讓佛羅倫斯人漸漸地厭倦這樣什麼都不能作的日子,而且薩佛納羅拉修士反對商業經營,這讓以商業為主的佛羅倫斯陷於貧困之中,加上這把大火把值錢的東西都燒光光了,人們被逼到絕境開始反彈,正所謂的物極必反,酒館開始一間一間開放,而人們也開始上街喝酒賭博。

大火3個月後,1497年5月13日羅馬教皇開除了薩佛娜羅拉的教籍,當時的羅馬教皇已經變成亞歷山大六世(Alexander VI,在位1492-1503年8月18日),他喜好奢華也公開承認情婦與私生子女,常常被薩佛納羅拉批評,教皇非常不滿薩佛納羅拉的批評,試圖跟他談判但一直被拒絕,最後招了只好開除他的教籍,佛羅倫斯人因為也怕被開除教籍,開始動搖對薩佛納羅拉的支持。

再來,薩佛納羅拉的對手,聖方濟教會會士挑戰他參與火的試煉,想說你既然有通靈體質,那通過火的考驗才能證明真的是天選之人啊,但是薩佛納羅拉遲遲不敢參加挑戰,拜託,他當然知道自己會被燒死啊,卻也因為這樣而喪失威信。

最後,羅馬教皇直接在隔年1498年公開要求佛羅倫斯逮捕並處死薩佛納羅拉。

就這樣,薩佛那羅拉對世界發出的偏激想法,一一回到了自己身上,在虛榮之火的隔一年,5月23日薩佛納羅拉跟其他兩名修士,就在同樣地點,也同樣被一場大火給燒死了。

薩佛納羅拉的酷刑 – (Francesco di Lorenzo Rosselli, 1498 – 佛羅倫斯聖馬可博物館
薩佛納羅拉的酷刑 – (Francesco di Lorenzo Rosselli, 1498 – 佛羅倫斯聖馬可博物館

薩佛納羅拉死後,佛羅倫斯權力真空,由稍早講到的索德里尼(Tommaso Soderini,1451年3月17日–1522年6月13日)短暫執政,他就是剛剛講到替波提且利爭取到《勇氣女神》壁畫的貴人,他在梅迪奇家族掌權時就擔任政治顧問,一直在政壇打滾,現在終於輪到他出頭了,他很聰明,在政治動盪中能屈能伸,所以存活到現在,而且就是他在1503、1504年邀請達文西和米開朗基羅進行繪畫大對決,想知道這場對決的故事可以去聽達文西第三集,他成功的利用這件事拉抬了佛羅倫斯的聲勢,不過,他也蠻倒楣的,因為這場討論度超高的繪畫對決,被羅馬教皇破局,兩位大師都沒有完成作品,另一件倒楣的事,就是他相信達文西提出的阿諾河改道計畫,撥出大把預算去整治結果也是失敗告終,如果當初他這兩個計劃都成功的話,他在歷史上的地位應該相當響亮吧。

在索德里尼之後,梅迪奇家族又捲土重來,當上羅馬教皇並且再度掌管佛羅倫斯,這些故事我們在其它畫家的故事中再來聊。

 

畫風丕變

薩佛納羅拉過世後的1500年初期,波提且利還算是佛羅倫斯頂尖的畫家,從當時來往的信件中,可以看到多位畫家與貴族對他的讚美,但是他的畫風已經開始轉變,這幾年的政治動盪下,他從梅迪奇家族核心,看盡世間冷暖,從瘋僧的佈道大會,聽到跟但丁相似的理念。

前面有提到,「平民羅倫佐」曾經去法國慶祝法王查理八世的登基,當時他送法王的禮物就是但丁的詩集搭配波提且利的插畫。波提且利當初在創作插畫的時候,花很多時間充分了解詩的意思,才有辦法創造出對應的插圖,而自從他聽了薩佛納羅拉的佈道,發現他跟但丁一樣,都很厭惡物質主義與有錢人對金錢的熱愛。

如果說當初送給法王的但丁詩集插圖是顆種子,那麼薩佛納羅的佈道就是灌溉,兩人不謀而合的理念在波提且利心中茁壯,從此他開始以宗教畫為主,色調變得陰暗沉重,人物動作也相當嚴謹,少了之前畫作的動感與光彩,唯一不變的,只剩下心目中女神西蒙內塔依舊出現在畫筆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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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1耶穌降生(照片來自維基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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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0聖母與聖子(*照片來自維基百科)

 

窮困潦倒的晚年

除了接一些公共委託案,波提且利大部分的時間都埋首於但丁的詩集《神曲》之中,他想要將全部的篇章都畫出對應的插圖。但丁的詩集《神曲》總共100篇,在講但丁遊歷地獄、煉獄和天堂的過程,是一個充滿奇幻又有寓意的作品。波堤且利留下的插圖,最有名的是這張地獄《the Map of Hell,1495》。

波堤且利的插畫--但丁<神曲>地獄篇
波堤且利的插畫–但丁<神曲>地獄篇

因為新的畫風不被大眾喜愛,委託案大量減少,波堤且利就靠著之前的積蓄過活。

1503年是波提且利死前,最後一次公開出現在大家面前,當時的他已經病痛纏身,一跛一跛的走向舊宮,準備和達文西以及其他人,一起開會決定米開朗基羅的《大衛像》要放在哪裡。

在此之後,波提且利不問世事、孤苦伶仃,存款用完只能靠救濟金度日,而且幾乎沒有留下任何紀錄。

1510年5月17日,波提且利迎來自己人生的最後一天,在窮困潦倒中,他嚥下最後一口氣,埋進家族墓地中。不過有此一說,他埋葬的地方,是特意跟西蒙內塔一樣的「諸聖教堂」中(Chiesa di Ognissanti),只能說他是個百分之百的癡情男子漢啊。

波提且利死後被世人徹底遺忘,就這樣被埋沒了3個世紀之後,才重新被拉斐爾前派發現,再度聲名大噪。

波提且利曾經是佛羅倫斯最紅的畫家,輕盈的畫風和穩定的產出,得到的委託案甚至遠勝過達文西,他的畫風有一種靈動的感覺,注重線條的描繪,筆下的女神總是掛著淡淡的哀傷,若有所思的模樣非常空靈,然而,在失去了心中的女神、主要的金主之後,他遇到信仰中的明燈,從此想法大轉彎,連帶畫出的風格也完全不同,後來的他,沉浸內心的漩渦中,靜靜的走向人生尾端,悄悄的離開這個世界。

 

參考書籍

Botticelli’s Secret: The Lost Drawings and the Rediscovery of the Renaissance

波提且利

烏菲茲美術館

誕生自黑暗的輝煌年代!揭開文藝復興大師們的神祕面紗